郁重山

混乱中立

 

【影日】九局下半

*大学设定双向暗恋甜饼


    “祝日向生日快乐!”

    玻璃杯碰撞的清脆响声在炸鸡和天妇罗袅袅的热汽中升腾,即使并没有刻意招呼,聚集的朋友仍然挤满了狭小的居酒屋。影山抽出牛奶盒上粘着的吸管,在15分钟前为他作下牛奶还是酸奶决定的人正坐在他旁边,因为一大口啤酒而脸颊泛红。二十岁的青年满脸笑意地像小孩子似的晃着腿,时不时轻轻碰到影山的膝盖,和十五岁时面容情态俱如出一辙,简直应当被控告为年龄欺诈。

    “外表上完全看不出来翔阳同学比飞雄同学年长啊。”宫侑懒洋洋地抿一口酒调侃道。他并非刚刚得知这一事实,这样评论仅仅出于性格恶劣而已。一年前的这天,稻荷崎出身的双胞胎就坦坦荡荡地塞给19岁的年龄欺诈犯两套同款不同色的运动服作为生日礼物,得意洋洋地迎来日向“宫前辈是怎么知道我的生日的”时的惊喜叫嚷。顺带一提,运动服合身得让影山简直怀疑宫兄弟对日向的揽肩摸头种种亲昵都只是为了测量尺寸。

    日向影山异口同声道:“才不是!”

    对视一眼又各自争辩:“我就连外表也是成熟稳重的兄长!”“这呆子不过是生日稍微早点罢了!”

    及川唯恐天下不乱地怂恿他们以扳手腕定胜负,输家这天要叫赢家兄长。笨蛋二人组欣然接受了这种应当放在《老人与海》开头的情节,仿佛定了胜负之后就能改变柔和幼态的面容或迟到半年的诞生一样。不过那并不重要,重要的是在此刻定下他们的第1307次胜负。

    两人握住对方的手掌,宫治将手搭上,漫不经心地说:“那么,开始——”

    如果叫影山梳理目前场景背后的枝节横生,那么脉络是他加入乌野排球部,夺得了全国优胜,毕业后和他的搭档被打包到一起特别录取到了这所大学。其他的种种细节都是这一主线上微不足道的分杈,例如影山飞雄乏善可陈的情感经历,亦或是某一次较量的过程或结果。事实上就连他的情感经历的开端或许也与某一次较量相关。

   “比赛从这里看谁先跑到校门口怎么样?”

    “赌三个咖喱包?”

    冲刺到终点时影山背包中有什么东西落到了地上,他弯腰捡起来,那是一封信。

    日向凑过脸来,“什么什么?——影山居然收到了情书?”

    他的脸皱成一团,扼腕道:“明明除了排球打得好之外就是个废人!”

    影山抓住他的头,直到他龇牙咧嘴地求饶才放手:“要我拒绝吗?”

    倘若解读人的感情可以与阅读理解类比,这道试题实在再偏心不过。影山飞雄难以分辨黑白文字下汹涌的暗潮,每一句回答都似是而非小心翼翼,生怕被判定错误;日向翔阳却仿佛无需浏览全文,凭本能就能看到空气中漂浮的金光闪闪的正解,随口三言两语也能即刻印成参考答案。

    他小心翼翼地设下一个问题,站在打者区手举球棒,惶惑地揣测投手丘上将投来滑球还是卡特球。白色的小球带着犀利的旋转,以难以捕捉的速度飞来,那是一个快速直球。

    “当然要啊。”日向抬头直视着他,毫不犹豫地回答。

    挥棒落空。

    “你可是我的二传手,”他像个骄傲天真的小国王一样,理所当然又不容置疑地宣告了他的所有权,“现在磨练我们的武器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的二传手”实在是一个天真又狂妄的称呼。场上的二传除了副攻之外还有五个攻手,场下的影山飞雄除了排球之外还有自己的生活,小国王却如此轻而易举地定义了他的所属。

    顺便把三个咖喱包忘得一干二净。

    当影山拼尽全力终于把日向的手臂压到桌面,准备志得意满地接受一天兄长的桂冠时,宫侑好整以暇地晃了晃自己的手表,时针刚刚划过了十一点:“今天还有一个小时。”

    影山不满地咂舌:“那快点叫,日向呆子。”

    日向气鼓鼓地抿了一大口酒,含混不清地说:“影山哥哥。”

    他的声音依然像少年时一样柔和温软,这一声即使含糊仍旧杀伤力十足。及川开始装模作样地后悔定下了这一场赌局,并要求“小不点”对“及川前辈”给予补偿,叫一声“及川哥哥”才能勉强作罢。宫兄弟不动声色地架开橡皮糖似的及川,以他们对感兴趣的事物一向过分的热情哄日向一杯又一杯地添上新酒。

    影山一口吸完牛奶,捏扁纸盒,心知日向没有规规矩矩喊声“兄长大人”的理由并非装乖撒娇,而是出于习惯的脱口而出——影山留宿日向家时,日向的妹妹小夏就“影山哥哥”长“影山哥哥”短,小鸟儿似的叽叽喳喳叫个不停。卷发的小姑娘性子同兄长一样不见外,敢在日向嘲笑着“影山打游戏真的好烂”时无视球场暴君黑沉的脸色,摇晃影山攥着游戏手柄的手臂央他们陪她玩儿。

    他在日向家频繁留宿的开端,在于某一天部活后反常地在坂之下商店买了一堆面包。得知是因为父母出差后,大地前辈决定请大家吃肉包,影山可以额外多吃一个。日向两颊都塞得像松鼠似的,狼吞虎咽下最后一口后才说:“影山可以住到我家来啊。”

    也许是因为想象中热腾腾的饭菜极具魅力,也许是因为日向夕阳下蜂蜜色的眼睛清澈见底,总之影山仿佛是外来客闯进桃源乡一样闯进了氛围与他格格不入的家庭里。墙壁上贴着日向小学二年级时不知所谓的涂鸦,沙发的抱枕是柔软的毛绒玩偶,餐具用的是仿佛会在爱丽丝梦游仙境里出场的五颜六色形状各异的餐碟。日向妈妈在被称赞厨艺极佳时会得意洋洋地塞给他特地租来的排球比赛录像带,小夏则会像个暖烘烘毛茸茸的亲人小动物一样把软式排球举起来撒娇要传球。这一点倒像是从她哥哥那儿复刻过来的,连亮晶晶的眼睛都毫无二致。

    两个人比赛似的抢完了饭,坐在电视前看了排球赛录像带,吵吵嚷嚷地打闹了二十一场,最终被日向妈妈训得像两只乖巧的小鸡崽。熄灯后仰躺在床上,互相抛接着球。影山可以嗅到30公分外日向混着刚洗过澡的热汽的柑橘味沐浴露香味。

    日向抛起球,小声自语:“不知道研磨和黑尾前辈是不是就是这样相处的。”

    影山把球托回去,即使在一片黑暗中也准确地落在了日向的手边,随口道:“他们俩住在一起?”

    “从小一起长大的,研磨就是被黑尾前辈拉着开始打排球的。”日向再次将球抛起,声音轻得像一声感慨,“我也好想和影山一起长大啊。”

    这次影山回的球嘭地一声砸到了日向的脸上,他在日向龇牙咧嘴的痛呼“影山君是在谋杀吗”和自己砰砰的心跳中小声道了声歉,拉起印着小猫的软绵绵的被子盖住了滚烫的脸。

    日向不依不饶地拽他的被子,影山恼羞成怒地掀起被子把他整个人罩住,用四肢箍住这个蚕蛹,在被子里的少年胡乱的踢蹬中睡着了。



    “影山——是笨蛋!”日向一手箍住他的脖子,一手张牙舞爪地挥舞着。

    影山两手都托着他的腿弯,颠了颠背上的醉鬼以免他滑下去,冷不丁被他毛手毛脚地一掌拍到头上,咬牙切齿地说:“你要是敢吐在我身上就把你丢到河里去。”

    醉鬼勉强安静了两分钟,又开始不断拍着他的肩膀,力道轻得像是几句嗔怪。

    小坏蛋委屈巴巴地打了个嗝:“影山笨蛋。”

    影山满腔恼火被一个酒嗝化解成无可奈何,背着无端指控他的原告迈上楼梯。日向身上甚至还背了个装满了朋友们送的生日礼物的双肩包,包本身则是木兔的赠礼。夏天闷热的夜晚、日向热烘烘的体温和远在五楼的宿舍让汗湿的T恤黏在背上。

    他想起高中放学后用自行车载着日向上坡的经历。他们俩谁都带不动谁,一边互相斗嘴埋怨一边推着自行车向上走,不过谁都没有提出独自骑上去的建议。下坡的时候日向坐在车后座,拽住他的队服外套下摆,伸直了腿,像展翅的小鸟一样乘着风滑下山坡。    

    影山掂量了下背上的重量,心道如果是现在他应该可以载着这呆子骑上山。

    终于爬上了五楼,好容易把没骨头似的黏在他身上的日向除去鞋袜扔到床上,影山精疲力竭地躺在旁边,一步都不想再挪动了。

    始作俑者心安理得地搂住他的一条胳膊睡着了,影山掰了两下没掰开后就自暴自弃地踢掉了自己的球鞋,准备就这么将就一晚上。

    他们高中三年级最后一次睡在一块儿的那天,日向仰躺在床上,一边抛着球一边告知了他决定接受推荐的大学。他轻飘飘吐出的校名让宫侑“总有一天会给你托球”的预言应验得轻而易举,日向“打倒你的绝对是我”的剧本也即将开启序幕——那所大学并没有邀请影山。

    倒不是因为眼高于顶,而是该校的排球队的二传手琳琅满目,且全是极具进攻性的类型。而日向也用三年的努力将“离开了影山就没有价值”的印象抹除得干干净净。

    “这所学校没有邀请我,”影山坐在床边,努力使语气像平时一样傲慢又冷淡,“我不在你能发挥作用吗?”

    “我也不知道。”日向抱着球转过身面向他,“这次,影山也要自己做决定了哦。” 

    最终他勉强反驳了句:“要你多嘴呆子。”

    当电话被及川恶劣地回复“才不会给你出主意呢笨蛋笨蛋”后,影山按黑显示“通话结束”的手机屏幕,犹豫间将目光移向嘴上说着不一定参与春高依然每天来体育馆训练的月岛——作为拦网中坚的副攻手用少得可怜的学习时间创造了高得惊人的偏差值,跟影山日向这两个不靠着体育推荐无缘大学的家伙完全不属于同一个物种。

    “月岛。”

    原以为装作没看见麻烦就不会找到头上来的月岛叹了口气,“干嘛?不要盯着我了,简直让人毛骨悚然。”

    “看到一个人在面前,心里又感觉烦又……不是真的很烦。如果这人不在,也觉得挺烦的。这种感觉叫什么?”

    月岛毫不犹豫地给出了答案:“狂躁症。”

    “你……”影山想要发作,还是忍气吞声地说,“请你告诉我。”

    “会让国王大人心情有所波动的,应该只有小不点先生一个人吧。”月岛漫不经心地低垂着眼睫收拾好单肩包,戴上耳机,“不过,反正我并不感兴趣。”

    他最终还是像在补课中懒得细致地给笨蛋讲题一样直接给出了答案:“你是对目前的关系感到不满意,才会在相处中感到烦躁吧?”

    就像直接看参考答案学不会解题方法一样,影山完全没从月岛语焉不详的回复中提炼出解决困境的方法。最终他去武田老师的办公室要到了日向决定去的那支队伍监督的电话。

    “影山同学愿意加入当然求之不得,但是我们队伍已经有正二传手了,让影山君来当替补实在是屈才。据我所知,很多学校都对影山同学递出了橄榄枝。”

    虽然电话那头的人看不见,他还是鞠了个90度的躬:“拜托了。”

    不知道是在和日向还是和自己较劲,他没有把这通电话告诉乌野排球部的其他人,面对关心也只是简单回复“已经决定了学校”。父母再出差时,他试着用咖喱块给自己煮一顿晚饭,最终在烧出了两锅焦炭后选择加热便利店便当解决自己的晚餐。

    排球部主将和副主将之间僵持的气氛持续到了那年校际联赛乌野二回战的败退。日向冷静地带着队伍向应援团致谢,离开比赛场地回到大巴。日向和影山的位置已经从最后一排变成了最前排,可以清楚地听到后排后辈们的呜咽和月岛冷淡的“今年还有春高哭什么”的安慰声。

    日向望着窗外,眼泪顺着下巴滴在队服上,洇出一块深色的湿迹。

    “明明都没有几场比赛了……”他紧握着双拳,身体剧烈颤抖,声音饱蘸水汽。

    影山伸出手,把他的头按在自己的胸前,为他遮出一片安心的黑暗的世界:“没关系,我们还有很多很多的比赛。”

    他单手压住日向蓬松的头发,另一只手没有像肥皂剧男主角一样趁机环绕出一个温暖的怀抱,而是保持着仍然能被朋友和队友关系解释的距离。

    他轻声说:“我会跟你去同一所学校。”

    有一位女生曾对他说:“最初是因为影山君偶然的温柔而心动的。”

    “后来发现,影山君只有对日向君才有温柔的一面。”

    影山飞雄的温柔是数量稀少的限定品。

    至少恢复元气的日向含着期待地盯着他问为什么和他选择同一所学校时,他用早已准备好的表情和语气漠然地解释:“这个学校值得挑战的二传手更多,和你完全没关系。”

    日向亮晶晶的眼睛黯了一瞬,然后笑着回答:“不管怎么说,以后还可以打到影山的托球,真好啊。”

    半年后的春高,乌野排球部在决赛最后一局陷入了拉力战。影山接到一传,预备把球传给另一位不被拦网过度关注的主攻手。抬头的瞬间,映入眼帘的是他熟悉的、看过无数次的日向起跳的身影。他的对面有三人拦网。他是这个球场上灼人的太阳,用他的热量和光掠夺走了所有视线,现在是传球的最好时机——

    在球脱手的瞬间,他仿佛看见了无数命运交错的分岔。

    怎么会有人能够拒绝太阳呢?

    日向扣球,排球落在对面的半场。

    满场欢呼都像是隔了层玻璃般模糊不清,日向是静止的世界中唯一跃动的鲜明。他蹦起来扑到他身上,其他队员也都纷纷挤过来,观众席上的前辈们高声叫着他们的名字。

    在一片吵吵嚷嚷中,他却只听见日向大喊道:

    “我超——级喜欢影山!”


    桌子上的电子时钟数字显示23:57,还有3分钟,日向的20岁生日就过去了。影山用没被抱着的手摸了摸自己的口袋,叹了口气。

    虽然知道不管送什么,这家伙都会像第一次在床头袜子里找到圣诞礼物的小孩子一样惊喜得叫出声来,他还是翻来覆去想了好几天。前年是护膝,去年是水杯,今年他在商场里逛了四个小时精挑细选的一盒巧克力,早已在夏夜的高温中融化成黏腻,似乎是在控诉购买者为什么要因为一时的害羞而在出门前非要声称今年没有给他的搭档准备礼物。

    “真的没准备啊……”几个小时前的日向把影山的枕头和垫被都翻了一遍,气呼呼地小声嘟囔。不过没等走到两公里外的居酒屋就已经把这件事抛到了脑后,现在更是睡得打雷都惊不醒。

    数字变成了23:59。

    他深吸一口气,推着肩膀叫醒了日向,在他的睡眼惺忪中晃了晃那盒巧克力。

    日向困顿地缓慢眨着眼:“什么?”

    “你的生日礼物,”影山对自己生着闷气,扭过头去不看他,“不过已经化了。”

    日向睁大眼睛,就像是第一次在彩色袜子里翻出礼物一样迫不及待地拆封了这份迟来却没有迟到的礼物。

    巧克力已经融化,影山低着头没有看他的表情,闷闷地说:“抱歉。”

    日向舔了一点巧克力泥,声音含着笑意:“很好吃哦。”

    影山猛地抬起头。日向探过上身,轻轻将嘴唇贴在他的唇上,用舌尖撬起他的牙关,小心翼翼地渡过一点糖果融化的甜蜜。

    “影山是笨蛋。”影山听见他说。

    他的声音又温暖又柔软,带着巧克力甜腻腻的糖份。影山终于明白了在回宿舍的路上这家伙在控诉些什么。

    他想起夕阳下自行车下坡时穿过耳畔的风,卧室里软绵绵的被子和交缠的呼吸、和体育馆楼梯上重若千钧的约定。想起他们的1307次胜负,日向欠他的三个咖喱包,和另一个,在高三那年的春高结束后的赌注。

    “比赛从这里看谁先跑到校门口怎么样?”

    “赌一周的牛奶和……你的初恋。”

    日向的回答就像五年前,他们的第二次见面时一样。

    十五岁的少年晕乎乎地顶着被退回的入部申请书,就像顶着荷叶出行的无害小妖怪一样,声音温软得不带攻击性:“什么嘛,你原来是个笨蛋吗。”

    比赛还没开始,你就赢得了最终奖励。



*卡了很久,因为难以说服自己影日狭小的脑容量居然可以装这么多事(x)

*希望能尽量评论一起吹影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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