郁重山

混乱中立

 

【御泽】长醉不醒

-点击就看醉酒御幸在线撒娇

-双职棒 破镜重圆

-需要看前篇:另一支短歌

-字数9k+

-BGM 圣诞快乐🎄

 

 

 

1.

 

高层在冗长的圣诞例行讲话环节刻意塞了几个段子,底下的人配合地哄笑了几声。御幸百无聊赖地晃荡着高脚杯,时不时往门口张望一眼。一杯酒都在心不在焉中抿得见底,才看到跟在蛋糕配送人员后面探头探脑的泽村。裹着件蓬松的乳白长羽绒服,像误入现实世界的卡通大白。

他环视了一圈,很快眼睛一亮,发现了御幸的位置。御幸微笑着举了举杯,然后看他正要冲过来的时候被工作人员截住,好像撒欢的小狗突然被拽住牵引绳,在指引下乖乖脱掉外套,露出合体的正装,健步如飞地往高层那边去。

西装革履的青年肩宽腿长,身材挺拔,眉目鲜明深刻,几步路就把过去强装绅士的笨蛋甩开一大截。问好握手的姿态也彬彬有礼,新秀架势十足,不知道还会不会响亮地叫监督“Boss”呢?

球员交换的消息几天前就挂在了官网上,不少人都不动声色地打量他,御幸旁边的队友也碰了碰他的手肘,问:“泽村是你的高中后辈吧?人怎么样?”

御幸余光瞥到他已经打完了招呼,正往这边走,一口气灌完残酒。结果泽村突然被草莓蛋糕吸引了注意力。恰巧那位提醒他的工作人员也在甜点台附近,他似乎也认出了对方,不知道说了什么,三言两语就逗得她笑起来。于是御幸又多了点灌醉自己的时间,在队友惊恐的目光中,取了两杯新酒。

眼看着捧着蛋糕的家伙即将靠近,他终于半真半假地调侃:“是个暴风雨一样的家伙。”

永远势不可挡,永远猝不及防。

 

 

半个月前,御幸踏上千叶之旅时怀抱的隐秘愿望,就如暗自祈祷的那样,在旅程的尾巴戏剧性地实现了。

返程巴士机械的播报提示启程,发动机传出轰鸣的声响,他百无聊赖地倚着窗发呆,看窗外的乘客秩序井然地来来去去,而后不经意地抬眼,撞见一个人伫立在原地。

编织命运的神明终于抽走那条象征触不可及的河,让他的视线投向彼岸,隔着一重玻璃窗,隔着好多陌生人,隔着无数巧合和错失,终于重新遇见这个人。

御幸头脑一片空白,匆忙叫停司机,似乎撞到了好几支扶手,还差点滑了一跤。车门打开,泽村愣了一下,才登上巴士。在视线交错的刹那,他头脑一片空白,怔怔地看着他明亮的眼睛无声滑落一滴泪水,倏忽即坠落,只留下几不可见的浅淡水痕,好像只是光线游走的痕迹。

“我要交换去你们球团了。”

奇异的是,他似乎还没听懂这句话的意思,胸口就涌出同样强烈的快乐和悲伤。沉寂许久的荒漠猝然遭遇一场暴雨,巨大苍凉的、时间的疾潮将生活与道路都冲刷殆尽,沉睡地底的幽微被裹挟于奔涌的河流之中,顺流而下,见证世界在被摧毁的同时新生。

泽村粗暴地用手背抹掉最后那点水痕,有点窘迫又开朗地咧开嘴:“抱歉!在见到你之前,没有想到我这么想见你。”

 

 

回横滨的这条道路全程滨海,微澜的海面始终在右手边折射着粼粼的月光,本该是一趟静谧悠然的返程旅行,增添了一个意料之外的旅伴之后,毫不意外地变得聒噪起来。

御幸不得不在一连串的问题袭击之下,口干舌燥地回答大洋鲸的队伍构成、教练阵容、食宿安排、训练目录——不不不,没签合同之前训练目录不能告诉你吧?尬笑也没有用——问题太多了吧?你是棒球间谍吗?

泽村理直气壮地反驳:“可是,不问问题,你就不会主动说呀!这次也是,到千叶来,为什么不告诉我呢?”

他不知道怎么回答,能说出口的都是站不住脚的推辞,不能说出口的却常年埋在记忆的沉砂之中,连自己都分辨不清原本的模样。

好在泽村似乎没打算等他回答,十分自然地将话题过渡到仓持身上。直到他讲起克里斯前辈最近又新换了个发型师,御幸才突兀地打断他:“抱歉,下次会告诉你的。”

泽村睁大了眼睛,受宠若惊般试探道:“那……讲讲你的事吧。”

御幸靠在椅背上,轻轻呼了口气,边思索边慢吞吞地开口。

横滨球场现场的啤酒,让他总觉得赛场有股麦芽味,像泡在蓝色的啤酒海里。牛棚在室内,离球场有好长一条狭窄的走道,外面的欢呼或倒彩传进来都模糊变声,好像另一个遥远世界的事情。冲绳的宜野湾和嘉手纳球场只在短暂的冬日使用,不怕人的松鼠常常猖狂地跑进宿舍偷食物,在窗檐上留下灰黑的爪印。

尽是些不知所谓又琐碎的小事,泽村却一直眼睛亮亮地认真听到了巴士到站。

 

 

御幸本来想带他去住酒店,只是先回趟宿舍取生活必需品。结果刚收拾完行李,一回头就看到刚才还探头探脑地“失礼了”、连拖鞋都要等他拿的家伙,抱着他床上的抱枕大大咧咧在地毯上滚来滚去。像是某种挑剔的小动物找到了满意的巢穴,四脚朝天露出肚皮宣布:“今天我就睡这里了,有多的被子吗?”

答案是有。

不用御幸招呼,泽村就自在地铺起了床。御幸一直观察到他不见外地抢走了自己床上的小毛毯,终于确认他的确不需要照顾,自顾自去浴室洗了澡,隔着浴室门还能听见外面叮叮当当的忙碌。

再出去的时候,冷风把满室牛奶咖啡的甜香味吹得沁凉,他打了个喷嚏。

一扇敞开的窗,减去窗框,减去窗玻璃,还剩下一片无边无尽的墨蓝的夜空,零零星星地坠落飘摇细小的雪。偶然有几片被风吹进这间亮着光的小屋,消融在地毯的几簇绒毛之上。

泽村站在窗前,回过头,脸颊被冻得有一点红,有点不好意思地告诉他:下雪了。

他关上玻璃窗,没拉窗帘,像把雪景装进水晶球。

御幸为他找出来睡衣,他说声“失礼了”才钻进浴室。御幸坐在书桌前看比赛录像,没忍住胡思乱想了些帮忙递送东西或指点洗浴用品用法的情节,边唾弃自己,边不自觉喝了口甜饮料。

等泽村从浴室中出来,他已经看了一轮击球,自认正气凛然心无杂念,正要开口催他赶快吹头发睡觉,就听到他疑惑地问:“那个……御幸前辈把牛奶咖啡喝完了吗?”

“……哈?”

牛奶咖啡只是购物的赠品,不知道笨蛋是怎么这么快翻出来的,御幸本人倒是翻箱倒柜才找出另一包,心虚地冲泡好才递给他。

泽村正专心致志地看御幸看到一半的比赛录像,录像是横滨大洋鲸和广岛红鳟的某场公式赛。他头顶着厚被子,盘腿坐在地上,像只捏得尖尖的三角饭团。

“啊!红鳟代打上了美马先生!……哦哦哦!一朗POSE!”

“稍微安静点,隔壁说不定还有人。”御幸拍了拍饭团尖,坐到他旁边一本正经地解说,“美马今年打率上升,有了不少在正式赛出场的机会。本人也说会下个赛季尽力争取先——”

眼前突然一暗,泽村把被子盖到他头上,往旁边蹭了蹭,腾出点空位,一连串动作间眼睛都没从屏幕上移开。单人被子围出的狭窄空间中,两人的腿交叠在一起,隔着熟悉的法兰绒睡衣透出体温。

御幸犹豫了片刻,尽量自然地像中学时那样用胳膊勾住他的脖颈,发觉他的身体在轻微颤抖后恢复放松,像拢住一只强忍住戒心的柔软野猫。

“美马的动态视力很强,所以投捕很难骗出棒——看吧,坏球。”

“如果是我的话这里会投快速指叉球,然后!嘿咻!挥空三振!哈哈哈哈哈哈哈!”

“哈哈,下次打红鳟如果遇上美马,配这颗试试就知道是三振还是坏、球、了。”

不断缠斗的美马终于在二好球三坏球时挥棒,镜头移动,小球划出一道弧线飞到外野。

泽村兴奋地一直身,肩头撞向御幸的下巴。御幸听见了自己牙关相撞发出的一声脆响。

他捂着脸扑倒在地上。

“对不起!没事吧?!舌头、舌头断了吗!”

“没……大概是报应……”

“怎么办?!御幸前辈已经开始说胡话了!”

由于解说员的意外负伤,罪魁祸首也因为内疚而消停下来,后面的观赛安静得近乎沉闷。等比赛结束,御幸收起平板,准备做作地说“既然看完了就快点睡觉啦”的时候,才发现泽村已经无声无息地睡着了——坐在原地,翻着白眼,淌着口水,睡裤上还有一滴可疑的圆渍。

他开始反省自己以前对仓持的苛责:对于以这种状态睡着的笨蛋来说,还是一脚踩在他脸上比较恰当,而不是饶过他——他究竟为什么会因为揽住这种家伙就心跳不已啊?

御幸认命地给他擦干净口水,垫好枕头,盖上被子,又起身去拉窗帘。室内的暖气在玻璃窗上凝结出朦胧的雾面,他随手涂了一道毫无意义的曲线。

在很久很久之前的冬天,在隔着无数时光和故事以前,他和泽村之间曾经只相隔一道将水雾抹成透明的玻璃。那时候他以为注定正确的答案不需要急着校对,就像北极的雪不必非在冬天融化一样。

 

 

 

2.

 

泽村忍不住想,一定是作为几天前拽着前辈在寒风中坐过山车的报应,他才不得不在平安夜送一条烂醉如泥的醉鬼回家。

“还是提醒你一下,御幸这家伙……酒品超级差。“

未来的队友们丢麻袋般把御幸抛上出租车后座,又毫不客气地把和他们也就几面之缘的泽村塞进去,郑重嘱咐道:“把他送回东京,别回宿舍。以及,保护好自己。”

“诶?!但我连住址都不——”

车门砰地关上了。

欢快摆手的队友随着车辆的移动飞快退出视野,泽村目瞪口呆,看向呼着酒气倒在他肩膀上的某位高中前辈。

本来还以为御幸是自恃海量,才会在酒桌上面不改色异常豪迈地自斟自饮。泽村和其他队友抱怨他高中时的行径时,他还能挂着那副坏心眼的笑,有理有据慢条斯理地反驳,附加泽村黑历史一二三。

因此在新队友友善地问“泽村能不能把你家前辈送回家去”的时候,他没来及细想,就拍着胸脯保证“交给我了”。

没想到在某一杯酒见底之后,“他家前辈”毫无征兆地趴在了桌上。新队友们对视一眼,立刻把泽村手上的食物抢走,生怕赶不及似的把他和御幸一起丢了出来。

路灯明亮的光被车窗过滤成柔和沉郁的黯橙,不断飞快掠过紧闭双眼的青年的脸,描绘出他没被镜框遮挡的轮廓线条。光线掠过他的眼睫毛第七次时,司机先生询问他们要不要选一家东京都的酒店入住。

他吓得忘记了数到多少,条件反射应了声好,又赶紧叫停,毛手毛脚地在御幸的大衣上乱拍了一通,在内袋中找到了他不久前送还的手机,仍旧没设密码。

他在通讯录里翻到“老爸”的号码,屏住呼吸按下拨号键。嘟嘟声在寂静的车厢回响了十几秒,而后接通。他深吸了口气,听到话筒那边的人稍许疑惑道:“一也?”

泽村莫名其妙地困窘起来:“那个……老爸!一也,不,御幸前辈喝醉了,我不知道住址——啊啊啊!是伯父!”

他的音量提高到自己都觉得扎耳朵,对面的另一个御幸先生却在短暂沉默后,平静答道:“这样啊,那麻烦您把他送回家了。”

伯父详细地告知了地址,他通红着脸记在手机备忘上,正在喋喋不休本人不管遇到什么艰难险阻都一定会把贵公子安全送上门,突然被轻轻打断:“请问怎么称呼您呢?”

“我叫泽村——”是承蒙御幸前辈高中时照顾的后辈,未来也和他同队,是会和他搭档的投手……

还没想好拿什么做自我介绍,就听到电话那头了然般应道:“泽村啊。”

像一声轻描淡写的喟叹。

挂掉电话后,泽村简直想摇醒御幸,逼供他到底跟自己老爸背后说了“泽村”什么,如果全是笨蛋笨蛋笨蛋之类的就立刻把他踢下车。然而坏心眼家伙熟睡的样子居然异常乖巧安静,还会像只缠人的大猫一样磨蹭脸颊,靠得他的肩臂都暖呼呼的。

也不算酒品差嘛。

他最终只是心跳急促地望着车辆驶过巨大的宇宙时钟摩天轮,霓虹灯缓慢旋转变幻,像一团永不坠落的梦想。街道装饰、广告灯牌处处都是圣诞主题,热情洋溢的红绿色调融化在一粒粒细小的雾滴里。

去年的平安夜,他在球团圣诞餐会结束后,一个人去了附近的千叶港塔。在呼啸的海风之中,他移着僵硬的手指给克里斯前辈发了圣诞祝福消息,给春市、降谷和仓持打了电话,被正在圣诞约会的仓持骂了一通之后,才若无其事地拨通了御幸的电话。

“御幸前辈,圣诞快乐!我现在在千叶港塔的圣诞树前!”

港塔的玻璃外壁上用彩灯勾勒出简笔画圣诞树,他刚跑完一圈步,靠在公园木椅靠背上,凝望着几千只热闹的光点,描述风景的声音与冒着白汽的呼吸一起被卷入寒风中吹散。

“诶……穿得够厚吗?”

他心虚地套上外套帽子,风声骤然减小。

“……哈?还挺厚的……为什么会问这个?!”

暖呼呼的御幸前辈似乎被一个转向磕到了额角,费劲地眨了眨眼,嘟囔了句“是泽村啊”就又坠入了黑甜乡,脑袋从他的肩头一点一点往下滑。

“毕竟笨蛋经常不注意身体。”

眼看着即将砸向不妙的地方,他赶紧把御幸沉重的脑袋搬到自己的大腿上,顺便满意地捏了捏自己的大腿肌肉,刚松开就突然被他握住了手。

“才没有!我现在也是以身体管理为职责的职业选手了,不要小看人啊!”

泽村尝试抽出手,反被握得更紧了。用另一只手在御幸眼前晃了晃,却并没有反应。原来如此,御幸前辈酒后就会很黏人吗?怪不得队友们都这么苦恼,都是男人确实很烦人啊!不不不,如果黏的是女孩子就更糟糕了!

“是是,泽村选——手。”

他没再抽出手,单手给高中队友们发了圣诞祝福,在陆续的回复声中偷笑着提起御幸的耳朵:

御幸前辈,圣诞快乐!我现在在你身边哦!

车窗外的行人戴着毛线帽子和棉绒手套,穿梭于明亮缤纷的灯火之中。路沿还残余着堆叠的积雪,连成一条波澜起伏的白线,司机扭开了车载电台的旋钮,轻柔祥和的圣诞歌曲伴着铃鼓叮当,温声赞颂群山恩泽、自然惠赠。

这个旋转不休的星球,来去匆匆的每一天中,时不时的,会有这样的锚点偶然出现,它使某一天与其他日子不同,使某一刻与其他时刻不同,使弹指一挥间漫长得好似一生,就像仪式一样。

就像我遇见你一样。

 

 

 

3.

 

冷落的金属制品厂没有照明,泽村打着手机电筒哆哆嗦嗦地辨识生锈的标牌,觉得下一秒工厂的门就会吱呀一声洞开,跳出一只拖着长舌头的女鬼。

“吱呀——”

“呜哇啊啊啊啊啊啊啊——”

泽村条件反射地往后撤了一大步,差点带着软趴趴的御幸一起栽到地上。走出来的人被他的手电光照得面色惨白,配合阴森的场景,恐怖得直逼他第一次去五号室报到时的噩梦体验。

那人冷静地问:“是泽村同学吗?”

“啊……是!”

泽村终于反应过来这就是御幸伯父,忙不迭关掉直直照在人脸上的电筒光。

“您好!在下就是泽村,贵公子虽然醉得像条烤过了头的年糕,但是安然无恙地抵达了,也没有吐到车上!”

“麻烦你了,他的酒量不太好。”

伯父引着他往楼梯走,工厂楼上居然是一层简朴的小屋。泽村帮忙把御幸拖到沙发上,趁伯父去厨房拿饮料,好奇地打量这间屋子。

客厅并不算大,摆了好多件上了年头的家具,泛着旧物才会有的温润的光,他甚至能在茶几腿上看到褪色的卡通贴纸。原本是拥挤的布置,但是用品都收拾得整洁利落。桌面和柜台空空如也,电视遥控器被盖巾整整齐齐地盖好。餐桌旁有许多靠背椅,却只有一把是拉开的,其他的都紧紧塞进桌子下的空档。比起“天才御幸一也”给人花里胡哨的印象,这座工厂之上的房子普通得过了头,甚至隐隐流露出一丝寂寞疏离的气味。

瘫在沙发上的御幸似乎是被上楼梯的动静折腾醒了,迷茫地晃了晃头,然后轻轻拍了拍他的腿。泽村忙着研究幼年体的御幸前辈往桌腿上贴的到底是多啦A梦还是蜡笔小新,一时没理他。他就持之以恒地、一下下默默拍着,直到得到满意的回应。

“是是,给你给你,请用!”

泽村一路上已经摸清了“醉酒CAP”的行为模式,他把手塞到御幸的手中,让他握住。可是这次御幸耐心地摊开他的手掌,然后顺着他的指缝滑入手指,十指交叉地扣住。

感受到手上传来的力度,泽村几乎连汗毛都要立起来了。他莫名其妙地感到羞耻起来,瞄了一眼在厨房里背过身倒水的伯父,小心翼翼地把两人交握的手往边上挪,试图藏到御幸前辈的屁股后面去。

这时候一直安安静静的御幸突然嘟囔:“泽村啊……”

“呃……是?”

“我很困扰的说。”

“诶?”

“都怪你啊,你。连个天气预报都没有,气象局完全失格,OUT。”

“究竟在胡言乱语什么啊?!”

“酒一点都不好喝,你怎么会喜欢这么难喝的东西,笨蛋才会喜欢喝酒。”御幸眯着眼睛点了点头,肯定自己的判断,“笨蛋笨蛋,笨——蛋。”

“说别人是笨蛋的人才是笨蛋!明明是你自己喝那么多的吧?!”

“我也不是故意的,都是气象局的错。啊啊,我真是自信过头了……”

泽村气呼呼地跟醉鬼斗嘴,一抬头看见伯父面不改色地将饮料放在茶几上,面红耳赤地告状:“那个……是您的儿子先骂我笨蛋的!我只是相当于‘反弹’之类的!”

“没关系。”一脸严肃的伯父似乎微笑了一下,“时间很晚了,如果泽村同学不介意的话,要不要在这边住下呢?家里没有客房,但是书房里有张床,接到电话后我就收拾出来了。”

泽村没想到什么拒绝的理由,点了点头,然后抓错了重点:“诶?书房里放了床?是经常读书到深夜顺便休息吗?御幸一也前辈?”

伯父平淡地解释:“不,以前一也的妈妈经常看书看着看着就睡着了。倒不是因为勤奋,她看不太进书。”*

“这样啊!我也经常完全看不进字很多的东西。但是这样也很好!只要有书,这辈子都不会担心失眠呢!”

旁边的年糕又开始唧唧歪歪:“泽村……多用点脑子,不要仗着自己是笨蛋就什么都不肯思考。”

“你一定要每句话都带一句‘笨蛋’吗?!”

“抱歉,泽村先去休息,我照顾他好了。”

“是!那么接下来就拜托您啦!”

泽村站起身,然后被一直松松捏着他手指的御幸猛地用力一把拽回去,砰地一声跌在沙发上。

罪魁祸首理直气壮地荡漾着尾音:“哈哈,不放手。泽村啊……”

“这次又是什么事?!父亲大人在看着哦!”

“我要吐了……”

“诶?!!!”

泽村绝望地把脚步摇摇晃晃的御幸拽进洗手间,发现他软得连面池都扶不住,又心狠手辣地将他拖到马桶边。

结果醉鬼在念叨着“我要吐了”、“但是不要对着马桶我要对着洗衣机”、“要记得加婴儿柔顺剂”、“咦这个洗衣机看起来有点像马桶”的全程中,一直都死死抓住他的手。最后伯父都丢下一句“还是拜托你了”回房间了,御幸还没吐出来,照他的说法,是因为没找到婴儿柔顺剂。

泽村抓狂地从柜子里找到一瓶沐浴露,挤进马桶里哄他:“好了,已经加进去了。”

御幸神情忧愁地靠在墙边,口气寂寥:“突然不想吐了。堵在喉咙口的不是胃里的东西,是心里的东西。”

“你心里全是坏心眼吧,那个吐出来倒是好事呢。”

“才不是。”

“那是什么?”

御幸沉默了一会,铿锵有力地说:“热血!”

“果然是像蜂窝一样的坏心眼吧。”

泽村观察了半天,发现他的确没有要呕吐的迹象了,把他架回自己的卧室。本来以为御幸的卧室会像在大洋鲸的宿舍一样,充满棒球录像和战术分析,结果只是间比想象中还乏味的男生卧室。橱柜角落里塞着球棒和手套,泽村眼尖地认出了他在青道时期常用的那只黄色的捕手手套。连张乐队或球员的海报都没有,更不用说合影,一副没什么朋友的样子。

御幸趴在床上,拖长了音调:“泽村同学……”

泽村艰难地单手扒掉他的鞋袜,再给他蒙上被子:“小的听着呢。”

御幸的声音从被子里传出来,闷闷的:“不是热血,是喜欢。”

“完全意味不明,请快点睡觉。”

 

 

 

4.

 

好不容易等到醉鬼睡着,泽村才得以脱身,精疲力尽地打开书房的门。里面有好几架摆得满满的书柜,棒球录像和技战术书籍理所当然地占了几排,旁边还有看着就让人头晕目眩的机械设计、制造图纸相关的书籍,再旁边还有名字优美的文学书,总算知道御幸前辈的出口成章是从哪来的了 。

书架最上面安安分分地摆着一排在客厅和卧室都没有看到的家庭合照。他突然来了精神,搬来凳子,站在上面往里看。

人类幼崽模式的御幸一也已经戴上了黑框眼镜,拍照时咧着嘴,看起来傻乎乎的。旁边的伯父那时候看起来还很年轻,浓密的眉毛和面部轮廓都跟现在的御幸很像,仍然是沉默寡言的模样。而秀美姣好的伯母在迷你御幸后面竖起两根手指装作耳朵,笑起来的表情极其生动鲜活,让人也情不自禁地想微笑起来。

他一张张地打量下去,发现架子上的全家福似乎只到御幸很小的时候,最后一张里他还没伯父的腰高。再后面就是已经成年的御幸站在伯父旁边,穿着西装,笑容礼貌,背景是印了NPB标识的广告布——是选秀会后的记者图。

泽村一头雾水地爬下凳子,打着哈欠往书架后面走。单人床铺上了厚厚的被褥,看上去柔软得像云朵或棉花糖。

他张开手猛地扑上去,一不小心把鼻子撞得一酸,泪花在眼眶里打转。而后在电光石火间,突然莫名其妙地明白了那个照片断层的意义。

“呜哇……我说了什么乱七八糟的话啊……”

这下他的眼泪真的快流出来了,瞪大眼睛躺在在软绵绵的床上,好不容易憋回去,结果彻底睡不着了。眼看着辗转反侧到了天色将亮,他最终决定采取自己刚刚的建议,找本书给自己催眠。

文学书绝不能出手玷污,说不定是伯母留下的珍贵宝物。机械书每本都又大又厚,睡着了说不定会被砸醒。

果然还是动御幸前辈的东西没有心理压力,他心安理得地挑了几本看起来比较薄的棒球战术分析,抽出其中一本时,书中的信封掉到了地上。他下意识捡起来,在信封什么发现了自己的字迹:泽村荣纯要求券。

他拧着眉毛,想起来了,这是他曾经送给御幸的圣诞礼物。

原本青道棒球部都约定好了不互赠圣诞礼物,连贺卡都禁止,省得将近一百号人送个没完没了。结果在三年级引退的那个冬天,前队长突然敲开五号室的门,搬了厚厚一摞书,是某部少女漫画的全套单行本。

这篇漫画是伊佐敷前辈推荐给泽村的,他追了许多期,但随着三年级的引退,他在队伍中的负担越来越重,完全把少女漫画忘到了天边,没想到已经完结了。

御幸把沉甸甸的书丢到他怀里,坏笑着看他手忙脚乱地接住:“圣诞快乐,这是礼物。”

“圣诞礼物?不是说大家都不送吗?”

前队长把手塞在卫衣口袋里,懒洋洋地说:“可是我已经引退了哦?不要就还给我。”

“不不不!我要!”泽村抱紧书,动作迅速地塞进了书桌抽屉里,“御幸一也居然主动拍我的马屁,真是世界——第几大来着——奇迹。总感觉很恐怖,有阴谋的那种恐怖,莫非是那种外表是漫画封皮,里面印的全是‘笨蛋’的恶作剧吗?”

御幸立起手刀,作势要砍他:“我才没有那么闲。只是刚好在书店看到了,想到某位笨蛋ACE最近好像紧张过了头,才作为前辈好心买给你。”

“原来如此,是对在下糟糕心态的委婉讽刺!”

“喂,我要走了哦。”

“等等!!”

他拽住御幸的卫衣帽子,视线在房间里转了一圈都没有找到能够充当回礼的东西。他突然灵光一闪,按着御幸的肩膀坐下,自己撕下了笔记本上的几张纸,用尺子随便裁出了一沓边缘毛绒绒的纸条,刷刷地每张都写上字:“本人泽村荣纯保证完成御幸一也的以下要求:   (非常过份的不算)”。

又从抽屉里翻出一个空白信封,把纸条装进信封里,递给无所事事地撑着下巴盯着他看的御幸。

“这就是回礼!啊哈哈哈哈!”

御幸大概猜到了他在做什么,还是抽出纸条看了看,毫不客气地评论:“你是小学生吗。”

“不要就还给我!”

“哈哈哈——我要,突然想到该怎么用了。”

御幸露出了泽村十分眼熟的、使坏时会出现的表情,他摸走水笔,在纸条上写了两行字,亮到泽村面前。泽村心惊胆战地接过来,生怕会看到“吃掉一桶纳豆”或者“期末国语考试考到班级前五”之类的内容。

“向御幸前辈说……‘Merry Christmas’?”他翻到纸条背面,一片空白,“就这么简单?”

“是哦,我是体贴的前辈吧?不过你现在要换成‘请御幸前辈吃一周午饭’也可以。”

“才不换呢!你以为我是笨蛋吗?”

他清了清嗓子:“Merry Christmas!御幸前辈!我会好好珍藏你的礼物的!”

“我也会好好珍藏你的礼物呢,剩下的不会这么简单就放过你啦——哎呀,这张纸条有点小,不知道能写下多少字呢……”

“第二张在写什么?!为什么我已经开始后悔了?!”

御幸慢条斯理地把第二张纸条折好塞回信封里,坚决拒绝了泽村的窥视,反而让他更加抓心挠肝了。

可是直到全套单行本看完,御幸都没有提出来。直到四年后,这些幼稚的要求券仍然只启用了圣诞祝福那一张,剩下的不知道什么时候起,塞进了这本书里。

他鬼使神差地打开了信封,找到了第二张未实现的便条。

“快点猜中答案吧,笨蛋。”

草堤上熹微的秋光,玻璃窗朦胧的水雾,毕业季飘落的樱花,隔着水雾眼镜的无声唇语,涂涂改改的谜题问答,夹在春风和送别当中的,一个轻柔又短促的拥抱。

不是热血,是喜欢。

是……喜欢啊。

 

 

 

 

 

 

 

我不必等待繁星之夜,

不必引颈

仰望。

我已将天空置于颈后、手边,和眼皮上。*

 

 

 

 

 

 

 

 

-TBC-

 

 



 

-

*所有地名/人名/球团相关都只是参考,与现实无关

*御幸家庭相关全是很随便的私设

*辛波斯卡《天空》

-

觉得这篇的myk有、有点可爱呢(?)每次写御泽斗嘴,都觉得他们俩实在是太配了,天生一对,希望他们立刻原地结婚。

依然未完待续,剧情超级温吞,想要尝试一下不太童话的、不太坦率的成年人双向暗恋故事。

BTW,所有打TBC的真的会填…只是需要慢慢攒字数。

还了吨三三的醉酒撒娇御幸点梗,什么时候可以看三三的三人组爱豆煮火锅呢

评论会很感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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